十五忽然抬手轻轻按住她的发顶,另一手将荷包举得更高。
他冷峻的眉眼被暖光镀得柔和,薄唇却抿成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低头时,一缕散发垂落额前,难得显出几分少年意气。
崔灵倒是忘了,其实十五的模样年长不了她几岁,只是平时冷脸的样子,显得少年老成了。
“这鹌鹑绣得颇有神韵。”十五精准的点评道。
“哪门子鹌鹑!”崔灵气得炸毛,被十五按住的头又躁动起来,“这分明是鸳鸯!”
只见荷包上那本该是鸳鸯的图案,此刻歪着脖子瘫在锦缎上,倒真像是落水的鹌鹑。
明明是照着小霜的针脚绣的,绣出来却是两种物种。
崔灵有些恼,耳尖微微发烫:都说了她最讨厌女红!根本就不是她擅长的东西!
十五忽然收了戏谑,指腹抚过荷包边角几处暗红血点,这是她不小心扎破手指留下的血印子。
崔灵这才发现他垂眸的瞬间,睫羽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这样看起来少了些锋锐之感,多了些柔和之意。
他忽然转身往屋里走,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卷金丝线,拿起她未绣完的荷包说道:“你若想绣,我来帮你。”
崔灵还未回神,十五已经坐在了矮塌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竟捏起针线,低头开始缝补那只歪七扭八的荷包。
他动作娴熟而从容,针脚细密而整齐。丝线在布料上穿梭,一针一针地勾勒。
崔灵站在一旁,看得有些出神。夕阳的余晖洒在十五的侧脸上,衬得他棱角柔和了许多,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
“针脚太疏,香料会漏。此处要用回针,走双线。”他边绣还不时耐心同她解释,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力量。
“你……你还会绣荷包?”崔灵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
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竟有男子会如此细腻地做女红。
他高大又野性,很难把他和“女红”二字合在一起,这实在太违和了。
十五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知道,只是感觉可以一试,好像从前做过。”
崔灵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里忽然有些复杂。她原本以为十五只是个奴隶,没想到他竟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不一会儿,十五便将荷包修补完毕。在崔灵绣得那只“鹌鹑”旁又绣上一只栩栩如生的鸳鸯,金丝线勾勒出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走。
两只鸟儿一对比,更显得崔灵的手艺拙劣。
“好了。”十五将荷包递给崔灵,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这下可不能再是鹌鹑了。”
崔灵接过荷包,仔细端详了一番,她低声嘟囔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她的心微微一紧,联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声说道:“你以前……应该经常做这些吧。”
能到这种程度的手艺,必然是吃过些苦头的。
崔灵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她无法想象,一个奴隶的童年会是怎样的。
他是否也曾像其他孩子一样无忧无虑,还是早早地学会了这些技能只为生存?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荷包上的金丝线,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的过去一定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