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头抱着纸箱走出办公室,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向厂区角落的废品堆放处。他将纸箱扔下,又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塑料布包好的东西,塞进了其中一个纸箱的夹层深处,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夜色渐深。赵妮儿终于合上最后一份图纸,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她走到窗边,望着漆黑寂静的厂区和远处模糊的山影。深城的法律绞索,港岛的资本獠牙,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压顶而来。口袋里刘兆基那条短信,像毒蛇般盘踞。
她拿出手机,看着那个香港号码,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久久未动。妥协?交出“涅槃”的命根子,换取喘息之机?还是…玉石俱焚?
不!
赵妮儿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前世被背叛、被毁灭的滔天恨意,今生从泥泞中挣扎爬起的屈辱与不甘,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她赵妮儿,可以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她猛地收回手指,不再看那号码。她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纸笔,借着昏暗的台灯,开始飞快地书写。不是商业计划,不是法律文件,而是一封措辞激烈、充满控诉与呐喊的公开信草稿!对象是省报、是电视台、是每一位消费者!
“我是赵妮儿,‘火凤凰’的创始人。今天,我站在悬崖边上,向所有人揭露一场外资巨头勾结资本、利用法律武器对民族小企业进行的无耻绞杀…”
她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战鼓擂动。既然规则的天平已倾斜,既然资本的暗箭难防,那她就掀翻这桌子!用最原始也最汹涌的民意,作为她最后一把破局的利刃!她要将“福满多”的傲慢、林雪晴的阴险、刘兆基的贪婪,全部暴露在阳光之下!
深港两地的暗流,在“火凤凰”这孤悬的悬崖边,即将碰撞出滔天巨浪!而一张记录着“涅槃”核心参数的小纸片,正静静地躺在文件柜的阴影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深城中级人民法院的庭审,如同陷入泥沼的巨兽,每一次开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硝烟味。技术细节的拉锯战枯燥而致命,福满多庞大的律师团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用厚厚的卷宗和专业术语编织着密不透风的罗网。每一次陈正阳犀利的反击,都会被对方用程序问题、专家质疑、重新鉴定申请等战术生生拖住脚步。反诉和申请行为保全的推进,更是步履维艰。林雪晴编织的法律迷宫,正一点点消耗着“火凤凰”仅存的气力和资源。
槐树村,“火凤凰”食品厂。
曾经热火朝天的厂区,如今死寂得如同坟场。新厂房裸露的红砖墙在秋风中更显萧瑟,生锈的钢筋如同折断的翅膀。银行账户冻结的阴云下,原料断绝,生产线彻底停摆。工人们脸上的焦虑早已被麻木取代,只剩下对未来的茫然。只有周铁生那间临时隔出来的“实验室”里,偶尔还会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和金属的敲打声,顽强地证明着这里还有一丝生气。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老王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将一份文件重重拍在桌上,声音嘶哑绝望:“ 妮儿姐!省城三家银行都拒了!说我们有重大未决诉讼,风险太高!连镇上信用社都躲着我们走!抵押?新厂房是烂尾楼,旧设备…法院随时可能查封!根本没人要!”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工人们…食堂明天连米都没了…小翠昨天偷偷把自己的私房钱垫进去买了点菜…撑不了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