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婶看她油盐不进,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干巴巴地坐了一会儿,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搁,起身就走了。
谭雨桐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她爸妈就黑着脸找上了门。
人还没进屋,王秀兰的嚷嚷声就先传了进来。“谭雨桐!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不是!连你表婶的面子都敢驳了!”
王秀兰一进门就戳着她的脑门,气得直哆嗦。“人家都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哭哭啼啼地说我们老谭家出了个当官的,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谭雨桐觉得头疼。“妈,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厂里有规定……”
“我不管你什么规定!”王秀兰把眼一瞪,“你刚离婚那会儿,大院里那些长舌妇是怎么说你的?说你是个没人要的,说你这辈子都得被人戳脊梁骨!现在你好不容易当上个工段长,能扬眉吐气了,这是多好的机会!你提拔了自家亲戚,不就正好告诉所有人,你过得好着呢,你不是没人撑腰的!”
谭建国在旁边磕了磕烟灰,闷着声开了腔:“你妈说得在理。这事儿你就当帮爸妈争口气。你那个表弟,你不用真给他办,就先见个面,吃顿饭,把话说得漂亮点,给你表婶一个台阶下,别把亲戚关系弄那么僵。”
又是脸面。为了沈昭寒的脸面,现在又为了他们自己的。
谭雨桐靠在椅子上,半晌没说话。刚跟父母缓和一点的关系,她不想再为了这点事闹得不愉快。
“行。”她吐出一个字,“我见他一面。”
见面的地方是李伟定的,镇上新开的一家饭馆。
谭雨桐到的时候,李伟已经点好了一桌子菜,鱼和肉都上了,在这个年头,派头十足。
李伟穿着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手腕上那块锃亮的手表晃得人眼花,头发抹得油光水滑。
“姐,你来了,快坐!”他热情得有些过头,亲自给谭雨桐倒了杯橘子汽水。
几句客套话下来,谭雨桐发现,这个表弟跟她记忆里那个闷葫芦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了。
他几乎不提车间的工作,张嘴闭嘴都是我有个朋友、我认识一个领导。
“姐,你别看我现在还是个小组长,那都是暂时的。”李伟摸出一包中华,递过来一根。
谭雨桐摆了摆手。
他就自己点上,很享受地朝天花板吐了个烟圈,“我跟市里商业局的王副局长,关系铁着呢!上次他没弄到我想要的酒,还特意跑来跟我赔不是。”
一个普通工人,哪来这么大的口气和本钱?这一桌子菜,这中华,可不是他那点工资能供得起的。
谭雨桐没接话,只是垂下眼,慢慢搅着杯子里的汽水。
晚上回到家,清清已经睡熟了。
谭雨桐坐在灯下,脑子里全是饭桌上李伟那副样子,怎么也挥不去。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站起身,想去倒杯水,手指刚碰到暖水瓶,动作却猛地僵住。一些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闲言碎语,毫无征兆地浮了上来。
是上辈子。过年时,爸妈在饭桌上跟亲戚闲聊。
“那个李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就发了大财……”
“听说是跟一个什么当官的倒腾紧俏货……”
“后来那个官一出事,他们一家子就卷着钱,连夜跑了,再也没了音信……”
那时候,她正被沈昭寒和赵满婷的事搅得天翻地覆,哪有心思去听这些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