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这次教训。” 林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萱萱是你妹妹。保护她,是你的责任。不是靠喊口号,扮英雄。是靠脑子,靠小心!再有下次…”
“没有下次!哥!我发誓!” 岳霆猛地转过身,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会保护好萱萱!用命保护!”
林泽看着少年眼中那份痛定思痛的决心,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洗把脸。记住你说的话。”
岳霆用力抹了把脸,跑开了。他跑到水缸边,狠狠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摘下额前那根沾满泥土、皱巴巴的红布条,看了许久,然后默默地、用力地把它揉成一团,塞进了怀里最深的角落。
那晚,岳霆没有再去“扮演”水浒英雄。他默默地帮李婶劈柴,给王老栓的铁匠炉添炭,最后守在幼萱的小床边(幼萱已经醒了,虽然额头还疼,但精神好了些),笨拙地给她讲了一个“小兔子乖乖”的故事(跟李婶现学的),声音轻柔,眼神专注。
幼萱听着故事,伸出小手摸了摸岳霆的脸:“霆哥哥…不哭…萱萱不疼了…”
岳霆鼻子一酸,赶紧别过脸,瓮声瓮气地说:“嗯!霆哥哥不哭!霆哥哥以后…当萱萱的‘大马’!萱萱想去哪,霆哥哥就驮着你去!保证不摔跤!”
“好呀好呀!骑大马!” 幼萱开心地笑了,暂时忘记了额头的疼痛。
沈若溪站在帐篷门口,看着这一幕,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她看到岳霆眼中那份刻意模仿的“英雄气”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更加真实的…属于兄长的责任感。
月光如水,洒在小小的营帐里。幼萱在岳霆笨拙却温柔的安抚下再次沉沉睡去。岳霆守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小守护神。沈若溪轻轻走过去,给两个孩子掖好被角。
营火在远处噼啪作响,映照着这个在乱世中艰难维系着温暖与童真的小小角落。成长的代价或许沉重,但那份在血火中淬炼出的亲情与责任,将成为他们未来道路上,最坚韧的铠甲。
崇祯十五年深秋,闯军在中原大地上纵横驰骋,声势达到了顶峰。林泽的先锋营因其精悍善战、屡立奇功,已被擢升为闯王亲卫“老营”中的独立精锐——先锋营,营盘紧邻闯王核心驻地,地位更加尊崇。这一日,林泽处理完军务,带着亲兵在营区巡视,检查防务、士卒操练情况。
当一行人走近老营后营校场附近时,一阵喧哗和粗野的呵斥声夹杂着痛苦的闷哼传了过来。
“他娘的!给老子用力打!打到他闭嘴为止!”
“啪!啪!啪!”
沉重的军棍抽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林泽眉头微皱。军中施刑本属寻常,但这呼喝声透着不耐烦,被打者的闷哼声中似乎又夹杂着别的声响?他示意亲兵稍候,自己带着韩志雄走近几步。
只见校场一角围着一圈兵卒,皆是刘宗敏的亲兵。中间空地行刑凳上,趴着一个穿着破旧青色儒衫、头发花白的老者。两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士兵充当)正轮换着挥舞粗大的军棍,狠狠击打在那老者枯瘦的臀部和大腿上。裤子上早已洇透一片深褐色的血迹,皮开肉绽。
然而,最令人惊异的是那老者的反应!
他双手死死抠着木凳边缘,指节发白,额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混着尘土滚落。每一次军棍落下,他都痛得身体剧颤,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但他竟没有讨饶,反而在军棍间隙的喘息中,用尽力气嘶哑地喊着些什么。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执着:
“…礼!…礼制崩坏!…劫掠士民,非…非仁义之师所为!…桀纣…暴虐,终…终失天下!…”
“啪!” 又一棍狠狠落下,老者身体猛地一抽!
“…嗷…!…然!…君子…当以直报怨!…非…非以暴制暴!…忠言…逆耳!…”
“闭嘴吧!老东西!” 旁边一个刘宗敏的亲兵听得火大,抬脚就踹在行刑凳上。
老者被震得又是一声闷哼,嘴里却还在坚持:“…克己…复礼为仁!…克己复礼…”
林泽听得愕然!这都什么时候了?屁股都快开花了,还搁这儿念叨“克己复礼”?!
韩志雄看得撇嘴:“这老书生有毛病吧?命都快没了,还念书?”
林泽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声音…这倔劲儿…有点意思。
“住手!” 林泽快步上前,沉声喝道。先锋营主将的身份在闯营中分量很重,行刑的士兵和围观的亲兵都是一愣,下意识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