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徐阳念及你们二人旧日情谊,想在远行前,来看看你入府后的情形。我念他一片……赤诚,便允了,带他过来看你。”
“旧谊”、“赤诚”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警告,徐阳何故突然远行?全是拜他所赐,自他“擒回”薛蘅后,对于徐阳的“义举”,一直耿耿于怀,可又思及他们二人是自幼的玩伴,倒也不好下手。
前日,陛下召萧铎入宫,商议派何人前往幽州巡查。幽州边陲,局势动荡,既是险地,却也暗藏建功立业的机遇。
萧铎心思一转,立刻想到了徐阳。一则,这是个可能立功的机会,徐阳久居人下,着实需要这次机会翻身;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把徐阳远远地支开,省得他再动什么心思,帮薛蘅逃离。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远行?薛蘅急忙询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兄长,你要去往何处?可有危险?”
站在萧铎身侧的徐阳,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薛蘅身上。短短数日,眼前的人却仿佛被抽走了大半生机。原本莹润的脸颊深深凹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唇瓣都失去了光泽。
他知晓萧铎在吃食上从未苛待薛蘅,薛蘅这般消瘦,约莫是因为聿哥儿身中蛊毒,而她又孕吐频繁,生生地把自己熬成这副模样。她瘦得惊人,宽大的旧衣挂在身上,更显得那微隆的腹部格外突兀。
“阿蘅,我将要前往幽州赴任,你…。”徐阳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未尽之语中,饱含浓得化不开的歉疚与无力。
他多想告诉薛蘅,自己一定会再想办法帮她脱离困境,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如今局势复杂,自己此去幽州,前途未卜,归期不定,又如何能给她一个确切的承诺。
“徐大哥,言重了。你为我做的……已足够多。”薛蘅顿了顿,“边塞苦寒,风沙酷烈。你务必珍重自身。”
只是,这世间的情意,无论是怜是愧,于此刻身陷囹圄的她,都是沉重的负担,也是可能引火烧身的火星。
徐阳看着她强装平静下掩不住的担忧,心中只觉痛楚更甚。他猛地向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布包,不由分说地塞进薛蘅冰手中。
“拿着!里面有些我刚买的酸甜果干,若是想干呕时,不妨吃上几颗,好歹压压。这儿还有些顶用的金疮药和止血散、清心丸……你定要收好!”
萧铎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制止,他最是清楚徐阳此人,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细心。
况且徐阳历来游戏人间,哪会被情爱缠身,他此举不过是因着内心的愧疚与怜惜。可即便如此,看着眼前二人的互动,他心中还是泛起一丝不悦。
薛蘅浓密的长睫上下扑扇,她强忍着泪意询问:“多谢兄长,这归期可定?”
徐阳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阿蘅……幽州,非比寻常。路途遥远,我身负王命,身不由己,归期……实难预料。”
薛蘅心中一凛,非比寻常?难不成此次远行,危险重重?可自己身陷宅院,又如何助兄长一把,她略带伤感地望着徐阳,张了张嘴,可还是说不出什么。
“好了。”一声带着明显不耐的轻斥响起,如同冷水浇头。萧铎看着眼前二人有些“郎情妾意”的苗头,急忙出声打断。
“夜色已深,府外车马已然久候。徐阳,莫要误了明日的要务。此去幽州,陛下会派几支侍卫护送你前去,你府中之事,若是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