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黑雾里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许昭明的血...许家的骨...”而那张和父亲相似的脸,正随着阴兵的消散,在他脑子里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墙角的黄符还在冒烟,飘起的灰烬里,他听见青面的脚步声渐远。
可此刻所有声音都成了背景,他盯着窗外阴兵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那个本该失踪在二十年前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阴兵队伍里?
许知远的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发疼。
停尸间的风裹着腐叶味往领口钻,他却觉得有团火在胸腔里烧,从心脏烫到眼眶。
苏晚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时,他才惊觉自己的后背早被冷汗浸透,衬衫黏在皮肤上,像块浸了水的破布。
“知远?”苏晚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克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后颈——凉得反常,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
她另一只手还攥着给小翠把脉的手指,少女的脉搏细若游丝,可许知远此刻的状态更让她心慌。
他缓缓转头,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
苏晚看见他瞳孔缩成针尖,眼尾泛红,像被人抽走了所有支撑,连声音都在抖:“那张脸......和我爸书房相框里的旧照,一模一样。”
苏晚的呼吸顿住。
她记得三天前在许家老宅,那个蒙着灰的檀木相框里,确实有张泛黄的合影——穿藏青中山装的男人抱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背景是挖开一半的考古坑。
照片边缘用钢笔写着“昭明与远儿,1972年春”。
“许叔?”她脱口而出,手不自觉攥紧他的衣袖。
许知远没回答,只是低头盯着怀里的玉佩。“许昭明”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被谁泼了层血。
他想起十岁那年暴雨夜,父亲摸着他的头说“小远要乖”,然后提着帆布包冲进雨幕,从此再没回来。
而刚才阴兵将领开口的那声“小远”,连尾音的颤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先带小翠回去。”苏晚咬了咬嘴唇,伸手去扶昏迷的少女。
小翠的身子轻得吓人,像团被抽干了生气的棉花。
许知远这才惊觉自己还攥着刚才震碎黑雾的古玉,指节发白处印着红痕。
他把玉塞进裤兜,反手托住小翠的腿弯——触手的冷让他皱眉,这温度不像是活人。
藏书室的煤油灯在风里摇晃,把墙上的《阴门封印日志》拓本照得忽明忽暗。
许知远把小翠放在藤椅上,扯过条旧毯子盖上,转身时撞翻了半杯冷茶,褐色的液体在父亲的笔记上晕开个丑丑的圆。
“等等。”苏晚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沾着小翠的体温,凉得刺骨,“你刚才说阴兵非鬼?”
许知远深吸一口气,翻开泛黄的笔记。
纸页边缘有父亲惯用的红笔批注,字迹遒劲得像刻上去的:“阴兵借道,乃千年战魂聚阴成形。
引魂需纯阳之血开道,辅以活人献祭锁魂。“他的手指停在”活人献祭“四个字上,指腹蹭过父亲当年溅上的茶渍——那是他十二岁时端茶进屋,手滑打翻的。
“小翠就是祭品。”他的声音突然哑了,“青面他们要拿她的命当钥匙,打开阴门。”
苏晚的瞳孔骤缩。
她想起下午在镇东头,王婶哭着说“小翠去河边洗床单,再没回来”,想起停尸间里少女颈后那道青紫色的咒印——原来从失踪那一刻起,她就被钉在了祭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