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看了看她:“你想问什么?”
“我娘那边……”
她知道她进宫的消息一旦出去,郁家一定会派人去江南调查她家中是否有什么动静。
若是直接悄无声息的斩草除根,也未可知。
萧彻看着她:“三天前就叫人去江南盯着了,你想到的,我岂会想不到?”
沈晚意神色复杂起来,微微叹了口气。
某种程度上,萧彻待她很好,很拿她当一回事。
哪怕手段狠戾一些,无论是悄无声息地去叫人责罚许晴柔,还是因为那一碗药去教训皇后,亦或是对她的一些小动作或者秘密并不拆穿,对她的安全又极尽保护,萧彻对人好的时候,恨不得将你护得密不透风。
可他也利用你,欺骗你,折辱你,不把你当人看。
沈晚意脑子里闪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摇了摇头,暗示自己先不要管这些。
她来这里不是琢磨萧彻的,而是她非常想知道那名单里到底藏了什么。
这些天,她隐约地总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沈家和大皇子当年的事情一定另有隐情,绝非她想得那么简单。
而且……此刻,沈晚意想起了昨日晚上那个带着蝴蝶而来的神秘人。
那蝴蝶瞬间调起了她儿时的回忆,这样的蓝紫色蝴蝶只跟她儿时的玩伴少年有关。
——裴琅,她与裴琅在年少时的回忆太复杂,如今她没空多想,只能简单猜测他的意图。
他一定是想帮她。
十几年未曾谋面,不管他为何出现,又如何出现,记忆里的裴琅总是笑眯眯的,带着一点小狐狸般的狡黠。
她没有别的机会离开萧彻身边了,一会儿若是真乱起来,她也许能趁乱离开,找一找关于裴琅的线索。
她有些印象,十几年前在江南分别之时,裴琅就是要跟着父亲来京城,他家中无官,但十分富庶,若是在京,也许是来做生意的。
夜风微凉,沈晚意低头喝了一口茶,余光扫过周围人群的瞬间,一抹鲜红在她眼中晃过。
……来了。
按照萧彻方才在车里跟她讨论的来说,今晚这场追逃游戏的参与者应该有四方。
准备拼死带信出城的金家。
准备拦截灭口的郁家。
打算中途截胡的萧彻和他手下的锦衣卫。
以及目前尚未明确是否会来奉临护送金家这封密信的张岑张大人手下之人。
如今夜色已深,人群熙攘,在沈晚意注意到人群中那一抹红色的一瞬间,不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锣之声。
“走水了——!走水了——!金府走水!快去春叶巷救火!”
人群顿时愈发喧闹起来,不少人驻足开始讨论,跑去看热闹的,去河边打水准备救火的,原地不动继续做生意的,一时间整条街如游龙一般忽然加快了流动的速度。
沈晚意抬头,萧彻已经丢下银子,拉着她往人群中走去。
人群熙攘,沈晚意的手被萧彻紧紧攥在掌中,她几乎不知道萧彻要带他去哪里,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周遭的人都有些古怪,街边卖小吃的,巷口蹲在地上的孩童,临街二楼收衣服的妇人……
沈晚意面色一凛,开口低声道:“萧彻……”
她尚未说出话来,萧彻猛然转了个身,带她绕到一个巷子之中,快步穿越巷子,老鼠在她脚下飞快地窜过,沈晚意吓了一跳,下一秒,萧彻停了下来。
巷子深处一片寂静,彻底和外面的喧闹隔绝开来。沈晚意心脏怦怦直跳,她按住自己的胸口,下一秒,她忽然听见巷子尽头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那是碎土块被鞋底碾碎的声音。
***
巷内狭窄,灯火昏黄,一个店小二打扮的男子脚步有些慌乱,不慎碾碎了脚下的一块土块。
一道黑影从他身后闪出,安静地站在了原地。
男子只觉得脑后忽然汗毛倒竖,他一边摸着腰间匕首,一边缓缓转身。
阴影中的人似乎轻笑一声,声线低哑:“东西呢?”
男子咬牙不语,低头看去,眼前人手上竟然系着红布。
“……暗语……”男子开口。
他话音未落,下一瞬,眼前人猛然逼至他面前,他脖颈一紧,整个人被这极具压迫感的身影一手拎起,狠狠撞在墙上。
男子眼中闪过绝望,消息果然被透露出去了,城中有奸细!
电光火石间,他刚要反手抽出匕首,面前人抬膝一脚顶到他腹上,顷刻间,骨骼在腹腔内碎裂的声音响起,他惨叫一声,烂泥一般跪在了地上。
萧彻手腕青筋绷起,看着眼前人唇角缓缓滴落鲜血,冷笑着道:“还有暗语,那你岂非非死不可了。”
他猛地一扭对方手腕,只听咔哒一声骨裂,那人闷哼一声,袖中一锦盒滚落地面。
沈晚意站在不远处,巷中昏暗,灯影微颤,她看见萧彻微微躬身捡起锦盒,他袖口沾了几分鲜血,眉目森冷,眼神却亮的似能在夜色中倒影出寒芒。
像一头刚刚撕碎猎物的狼。
他将那锦盒在空中抛了一下,向沈晚意走了过来。
沈晚意几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萧彻偏头,冲她沉声一笑:“害怕了?”
沈晚意心跳如擂鼓,她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眼睛像是无法动弹一样盯着巷子里那一滩烂泥般的,被虐杀的尸体。
萧彻顷刻间反应过来什么,他伸手遮了她的眼睛:“别看了。”
沈晚意强压着呼吸,拼命地顺气。
三年前,去南诏边境的路上,她也见过一次这样倒在地上的尸体。
尸体不止一具,是她的父亲、哥哥,还有一众护送的随从。
萧彻微微皱眉,他眼中一瞬间闪过几分后悔的神色,遮着沈晚意的眼睛将她转了个身,将她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