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迈入东暖阁,沉重的脚步声在殿内回响。他抬眼望见端坐御案后的天子,身形猛地一震,随即撩袍跪地,重重叩首。
"罪臣孙传庭,叩见陛下!"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三载牢狱之苦,已让这位曾经叱咤疆场的统帅身形消瘦,原本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唯有那双眼睛仍透着不屈的光芒。
崇祯凝视着阶下之人。记忆中的孙传庭,是那个在潼关城头横刀立马的虎将,而眼前这个鬓发斑白的中年男子,竟与印象中判若两人。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抬起头来。"
崇祯缓缓起身,负手踱至孙传庭身前,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发出细微的沙响。
"孙卿,"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今日朝会,你都看在眼里了。"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天子面容晦暗难辨。孙传庭只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绷紧了脊背。
"罪臣..."他喉头滚动,声音干涩。
崇祯忽地抬手打断,指尖轻轻敲击着腰间玉佩:"朕今日唤你来,你心里...可有个计较?"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孙传庭浑身一震。他猛地抬头,正对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三年来第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年轻的帝王,已然不同了。
孙传庭瞳孔微缩,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未立即答话。几年的牢狱生活已经让这个男人变得小心翼翼。
东暖阁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唯有铜漏滴水声清晰可闻。
崇祯忽然转身,袖袍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烛火吹得摇曳不定。他背对着孙传庭,声音却如寒铁般冷硬:
"朕要你执掌京营。"
孙传庭浑身一震,额头几乎要再次触地:"陛下!罪臣戴罪之身,岂敢..."
"住口!"
崇祯猛地拍案,惊得侍立在侧的太监们齐刷刷跪倒。他转过身来,眼中似有火焰跳动:"建奴围困松锦,洪承畴大军危在旦夕。满朝文武,除了你孙传庭,还有谁能当此重任?"
孙传庭抬起头,只见皇帝从龙案上取出一道明黄卷轴,亲手递到他面前。
"朕不止要将京营,还有腾骧四卫、昌平镇兵全部交予你手。并且让兵仗局和军器局全力配合你,给你便宜行事之权,将领的任命你均可一人言之!”
孙传庭闻言猛地抬头,却见皇帝已踱至窗前,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杀。
"记住,"崇祯的声音冷峻如铁,
"朕不要那些吃空饷的兵痞,不要那些只会钻营的蠹虫。你要给朕——"
他倏然转身,龙袍翻卷如云:
"一个营一个营地筛!一个兵一个兵地挑!凡老弱不堪战者,即刻裁汰;凡贪生怕死者,永不录用;凡吃空饷、喝兵血者——"
"斩!"
最后这个字如惊雷炸响,震得殿内烛火都为之一颤。王承恩等太监早已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孙传庭重重叩首:"臣,定不负陛下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