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瑞的指尖狠狠刮过坚硬的湘妃竹扇骨,微微颤抖。
他性子比徐琰内敛,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却并不逊色分毫。
定亲仪式的场景历历在目。
盛大的排场,满堂宾客的艳羡或嫉妒。
玉家人嘴角那恰到好处的矜持微笑。
还有雾清,她被精心妆扮,美得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完美玉偶。
坐在高堂之上,好奇地看着下首众人,眼中只有纯粹的好奇和……茫然。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可曾真正映入了玉南白的身影?
又可知台下如他温明瑞这般。
第一眼便已沉沦,第二眼便被宣告彻底无望。
如今第三眼再见更是心碎欲死的目光?
湖风微凉,吹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清香,那是从玉家画舫方向飘来的气味。
温明瑞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香气的源头。
却正撞见玉南白极其自然地抬手,以纤长优美的指尖。
轻轻为伏在船舷的雾清扶正了发间一只小小的玉簪花。
他的动作极轻,极柔,仿佛在擦拭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琉璃宝器。
那专注的姿态,那指腹与发丝短暂接触的瞬间。
在温明瑞看来,都是无声的、刺眼的炫耀!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指腹掠过鬓边时,少女发丝温软的触感……这本该是他……
嫉妒,像一窝毒蛇,疯狂地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猛地合上眼帘,不想再看那刺心的一幕。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嫩肉之中,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喉而出的呜咽。
原来不是时间能冲淡所有。
而是每一次再见,都如同将伤口重新撕裂又撒上一把盐。
提醒他这绝世的光华,已名花有主,与他温明瑞此生再无半点干系。
另一个一直沉默观察的公子,似乎捕捉到徐琰温明瑞两人的异样。
压低声音对先前发问那人道:
“莫怪琰哥儿和瑞哥儿这般……你是来得晚。”
“不知其中滋味。”
“年前玉府书会,这位雾小姐初露仙踪,当时我就在场。”
“那真是……摄人心魄!本以为还有一线希望,谁知……”
他唏嘘地摇了摇头,语气也染上了同病相怜的萧索。
“玉家……动作太快了。”
“那般声势的定亲宴……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这般人物,偏偏又定了亲,成了他玉南白的……”
“可不是活活让人看着吃不着,辗转反侧吗?”
他们这边的低语和叹息虽然极力压低。
但玉家画舫上,玉南白看似全副心神都在沏茶和偶尔纵容地望着雾清。
实则那清冷的眼风,早已如湖面掠过的黄鹂。
悄无声息地将四周画舫上的种种情状尽收眼底。
尤其是伯爵府徐家公子那几乎要将栏杆捏碎的力道。
以及那位温学士之子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隐忍……
那并非单纯的惊艳欣赏,那是少年在失去心之所向后的真实痛楚。
玉南白薄唇微微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弧。
就在这时,船下波光潋滟,几条火红的锦鲤不知趣地摇头摆尾。
聚拢在船舷附近,搅动起更大的水花。
雾清惊喜地叫了一声,探身更往下想要去够。
衣袖被水溅湿了一大片也不在意。
徐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
看到那被水打湿的素白罗袖紧紧贴着少女纤细莹润的小臂。
勾勒出流畅美好的线条。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无名的血气猛地涌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