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武出身,身量挺拔,眉宇间带着将门子弟特有的英气。
然而此刻,他英挺的脸上只有一片失魂落魄的空茫。
紧握栏杆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翻涌的情绪。
右边身着月白云纹细纱长衫的,是内阁学士之子温明瑞。
他容颜清俊,气质温润,此刻低垂的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黯然。
手中捏着一柄未展开的折扇。
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扇骨,仿佛要将什么深深嵌进掌心。
“琰兄……看那边。”
一个稍显聒噪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是同船的另一位世家公子。
显然消息闭塞些,伸手指着玉家船头。
眼睛放光,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好奇。
“那位…那位女郎!老天爷!”
“京城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天仙化人般的人物!”
“快看她的笑……纯净得叫人心尖发颤!”
“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姐?”
这冒失的一问,像是一根尖锐的针。
狠狠刺中了徐琰和温明瑞竭力压抑的伤口。
徐琰猛然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口的钝痛压下去。
他声音有些发哽,带着浓重的沙哑和自嘲回道:
“雾家……那位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嫡小姐!”
“雾清!”
温明瑞薄唇抿得更紧了一分,头也更低了少许,只发出了一声附和道:
“嗯。”
“雾清?”那问话的公子疑惑。
“雾家那个?”
“那个被藏得滴水不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雾清?”
他猛地又看向湖面,眼里的惊艳化作更深的惊诧和惋惜。
“我的天……雾府也忒能藏了吧!”
“竟、竟是这般…这般风华绝代!”
“她…看着年岁不大?性子……竟也这般……天真纯善?”
他似乎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雾清无意中展露的那种毫无杂质的明媚。
他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静立在雾清身后,那个青衣如竹的身影。
“……玉世子……真是捡了个天上地下独一份的绝世珍宝啊……”
“闭嘴!”徐琰猛地低喝出声,声音压抑着爆烈的情绪。
他感到一种被烈火焚烧的刺痛感。
天上地下独一份的绝世珍宝?
他当然知道!
玉府那场书会,初出深闺的雾清恰被其兄带出见识。
当时她只安静地坐在角落,扑着蝴蝶。
那回眸时纯粹到不染尘埃的眼眸和瞬间照亮了整个庭院的绝世容光。
就那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眼底,烙进了他的心里。
那般初见惊鸿,足以让他回去后连续数日失魂落魄,连引以为傲的箭术都失了准头。
他甚至鼓起勇气央求母亲,能否舍下脸面,向雾家试探一二?
可仅仅月余……仅仅是月余啊!
那场震动了整个京城高门的定亲仪式。
仿佛一盆兜头泼下的冰水,将他所有的忐忑、希冀浇得灰飞烟灭。
他站在观礼的人群中,眼睁睁看着那个冰雕雪琢般的男子。
以无可挑剔的世家贵子姿态,一步步走向雾清。
刺痛了所有在场尚未婚配的世家子的眼,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再相见,便是眼前这游湖的画舫。
她近在咫尺,明媚得如同揉碎了日月光华。
笑得毫无阴霾,伏在船边玩水。
无忧无虑得像山涧初生的小鹿。
可这份近在咫尺的美,却比远在天边还要遥远和绝望。
因为她的身边,已经站定了那个清冷矜贵的身影。
冰冷地将所有觊觎的目光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