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望着老人消失在堂屋门帘后的背影,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拆包装的窸窣声和低语,彼此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噗嗤!”
“你呀你,赶紧正经谈个恋爱!”颜淑华用食指按了一下颜德华的太阳穴。
“姐!~”
颜若卿下午一个人找了一个小山丘,这里是一片梨树林。
午后的阳光,带着初夏特有的慵懒暖意,斜斜地铺洒在小山丘上。
这里地势平缓,视野开阔,层层叠叠的桃树与梨树错落有致地覆盖着坡地,宛如一片粉白相间的柔软云霞。
她背靠着一棵粗壮的老梨树树干,屈膝坐着,下巴搁在并拢的膝盖上,发着呆。
裤腿随意铺在草甸上,沾了些许草屑和泥土。
她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根刚拔下的草茎,指尖反复揉搓着,汁液染绿了她的指腹。
目光失焦地投向远方起伏的山峦,眼神空茫,仿佛想穿透那层叠的青黛,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只是任由思绪在心头那片沉沉的阴云里漫无目的地漂浮。
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在她身上、脸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却似乎无法触及她眼底深处的黯淡。
“你在这儿呢?”
一个温和熟悉的声音,带着笃定,打破了寂静。
是舅舅颜德华。
颜若卿微微一颤,像是从深水里被唤醒。
她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循声望去。
阳光刺得她眯了眯眼,才看清舅舅的身影正穿过几棵低矮的桃树,朝她走来。
他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步履稳健,脸上带着了然又关切的神情,循着一条早已熟稔的路径而来。
“舅舅?”颜若卿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回神的沙哑,随即是惊讶,“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地想把沾了草汁的手指藏到裤腿下。
颜德华走到她身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俯身,像确认什么珍贵物品般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眶和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轻愁。
然后,他才挨着她,在带着阳光余温的草地上坐下,动作自然随意,肩膀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安心的距离。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他侧过头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山间流淌的溪水,“遇到什么事了?跟舅舅说说?”
他的语气里没有催促,只有包容的等待,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温和的眼睛,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无论是什么,他都在这里。
颜若卿的心,像被这熟悉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关怀轻轻撞了一下。
多年来积累的依赖和信任瞬间决堤。
舅舅的存在,于她而言,远不止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个在她童年里缺席、最终彻底消失的“父亲”角色,是舅舅颜德华用他宽厚的肩膀和沉默的付出,一点点填补起来的。
她清楚地记得,多少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是舅舅骑着那辆旧自行车来接放学的她和妈妈;她更知道,舅舅这些年孑然一身,未谈婚嫁,虽然她们母女不是主要原因——舅舅常说,缘分和现实是复杂的,婚姻是两个人乃至两个家庭的综合考量——但颜若卿心底深处始终有一丝沉甸甸的愧疚感缠绕着,觉得是自己和妈妈,多少拖累了他寻找自己幸福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