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熬夜打游戏的年轻人蜷缩在油腻的沙发椅上,戴着耳机,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对外界毫无反应。角落里,一个穿着脏污工装的男人趴在键盘上,发出断断续续的鼾声。空气中回荡着激烈的枪声和夸张的电子音效。
陈远刻意避开前台服务员慵懒的目光,走到最深处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屏幕边缘贴着发黄的污渍,键盘缝隙里嵌着烟灰和不明食物残渣。这正是他需要的——被遗忘的角落,被忽略的存在。他坐下,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没有连接网吧的任何设备,他小心翼翼地检查座位周围,确认没有可疑的摄像头正对着屏幕。
开机,启动。他没有连接这里的Wi-Fi。而是拿出了另一个设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经过物理改装的便携式4G无线路由器,信号源来自一张同样匿名购买、用完即弃的流量卡。这是他通往目标的第一层护盾。
接着,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色U盘。他没有直接插在网吧电脑上,而是接入自己的笔记本。启动虚拟机软件,一个干净、独立、与主机物理隔离的虚拟操作环境在屏幕上展开。这是他精心构筑的第二层堡垒。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他安装了Tor浏览器——那条通往网络深处暗网的幽径,数据流将被层层加密,在全球无数志愿者运行的节点间跳跃、混淆,如同投入湍急的暗河,难寻源头。
他登录了一个临时注册的、极其复杂的加密邮箱账户。收件人列表早已铭刻于心:公司董事会主席、集团监察部、审计委员会负责人的工作邮箱,还有一份抄送,指向了本地一家以深度调查和财经报道著称的媒体公共爆料邮箱。每一个地址,都像瞄准镜里的一个准星。
陈远将U盘里整理好的证据压缩包拖进邮件附件栏。指尖悬停在触摸板上方,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他的动作凝滞了。眼前并非冰冷的代码和文件,而是苏晴那张在咖啡馆里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被泪水浸透的脸庞,那双从柔顺到被背叛彻底点燃的、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他仿佛又看到了她强忍痛苦,在深夜的街头蹲守,用手机镜头捕捉周明与林悦进入酒店的背影时,那微微颤抖的手指。
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重重敲击在回车键上。
“发送成功”。
屏幕上跳出简洁的提示。没有烟花,没有轰鸣。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确认着,那把淬毒的利刃,已经沿着隐秘的轨迹,无声地射向了既定的目标。
没有停留,没有回望。他迅速退出虚拟机,安全弹出并格式化U盘。拔掉4G路由器,关机。将笔记本塞回帆布包。动作行云流水,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他站起身,像一缕无声的幽魂,穿过网吧浑浊的空气和震耳欲聋的喧嚣,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重新踏入凌晨的冷雨之中。
雨丝冰凉,落在脸上,带来一种迟钝的清醒。街道空旷得吓人,只有远处偶尔驶过的车辆轮胎碾过湿漉漉路面的沙沙声。他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帆布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里面装着他刚使用过的所有“武器”和“护甲”。在一个僻静的街角,他停下脚步,背对着一个监控探头的方向。借着灯箱广告牌斑驳光线的掩护,他从包里拿出那个小小的银色U盘,在指间摩挲了一下。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还残留着一点笔记本电脑的余温。然后,他用尽全力,狠狠将它摔向坚硬的水泥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