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如墨,蛙声与虫鸣交织成一片宁静的乐曲。
她闭着眼睛,却没有立刻睡着。
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舒泰,暖意从四肢百骸慢慢渗透出来,连带着心头也一片松快。
真好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又感叹了一遍。
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讨好一个人,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模仿另一个人,不用再因为旁人的一句评价而心惊胆战,更不用再忍受那种深入骨髓的卑微和难堪。
在这里,她就是崔宝珠,可以吃自己想吃的东西,穿自己喜欢的衣裳,可以放声大笑,可以无所顾忌地在田埂上奔跑,甚至可以因为吃“胖”了而生出一点甜蜜的小烦恼。
她想起自己从前看的那些闲书画本子,有一本上头写过一句话,大意是说,爱一个人如果没法让自己变得更好,反而让自己变得越来越糟糕,越来越不像自己,那这个人,大约就是不值得爱的。
是啊,不值得。
可为什么这样简单的道理,自己竟痴迷了整整三年才恍然明白?
那三年里,她为了赵文靖,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为了迎合他偏爱的所谓清雅脱俗,她收起了所有明艳的衣裙,学着崔雪赋穿寡淡的素色。
她明明喜欢热闹,却要装作娴静。
她明明不爱诗词,却逼着自己附庸风雅,最后只落得当众出丑的下场。
她把自己变得卑微、压抑、患得患失,甚至连健康都赔了进去,只为了换他偶尔一瞥,却不知那一瞥里,从来都只有不耐与嫌恶。
爱他,让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糟糕。
如今想来,那三年的时光,就像做了一场荒唐的大梦。
幸好,梦醒了。
崔宝珠翻了个身,脸颊蹭着柔软的枕头,唇边不由自主地漾开一丝浅浅的笑意。
真好,她现在很好。
这就够了。
夜风拂过窗棂,带来一丝凉意和草木的清香。
崔宝珠终于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暖泉庄的清晨总是带着一种湿润的草木香气,宁静而惬意。
崔宝珠正窝在柔软的被褥里,眼皮还沉沉地不想睁开。
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文娘端着盥洗用的铜盆走了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扰了自家姑娘的好眠。
可见崔宝珠眼睫毛微微动了动,似乎有转醒的迹象,文娘才走近床边,柔声唤道:“姑娘,该起身了。”
崔宝珠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还想再赖一会儿。
文娘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但随即又想起什么,神色微微一紧,不得不提高了些许音量:“姑娘,快醒醒,府里头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