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人情得当、逢迎到位之辈才有机缘。”
话虽未明指,但言下之意却如匕首藏于话锋之下,直指庙堂上种种病灶。
堂中众人听得这番话,一个个心惊胆战,或是低头不语,或是偷眼观色。
谈子豪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敢咳也不敢喘,万景铄嘴角都开始抽搐,脸上写着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而方世玉则是彻底愣住了,这怎么跟上次答的不一样啊?沈阳这是疯掉了?
堂内一时间寂静如死。
方世玉几人脸色煞白,简直像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身上的血都仿佛被瞬间抽干。
“完了……”
谈子豪嘴唇哆嗦着,嗓音细若蚊鸣。
“这是真完了……”
万景铄闭上眼,连背脊都在微微发抖。
方世玉更是直接低下了头,手心攥得发白,脑子里里只剩一句念头,准备给沈阳收尸吧。
就在这时,那名持令牌的年轻护卫猛地抽出长刀,寒光一闪。
刀身在烛火下映出一道凌厉寒芒,指向沈阳。
“妖言惑众!大胆狂徒,辱朝堂,毁官箴,以下犯上!该斩!”
那“斩”字一出,酒楼之中顿作惊雷,不少人当场惊叫出声。
有人甚至脸色煞白地瘫软在地,连呼吸都忘了。
沈阳站在原地,先前那股子快意早已被眼前的杀机冲得一干二净。
他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后脊仿佛被冷汗打湿。
嘴角也不知什么时候收紧了,动也不敢动。
章同书脸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轻松,微微阴沉下去。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沈阳,那目光像在剖开他的骨血,要看穿他每一句话背后的真实意图。
沈阳方才那一番话,说得虽带讽意,却句句扎实,每一个字都似在揭一层朝廷腐肉。
而最让章同书难以释怀的,不是那讽,而是那真实。是的,真实得刺眼。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这些向上的官逼退?
吏部尚书,六部之首,风光无两。
可到了岁暮之年,却因不肯站队、不愿与奸邪同流合污,被同僚合力排挤,最终自请辞官,归隐故乡。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不问朝局。
可今日一见沈阳,才知那放下二字,不过是自己在朝堂之外的自我催眠。
而最令他难受的是,沈阳这孩子,不过十七八岁。
瞧这装束,分明只是个族学里的小书童。
连他这样偏远乡野的孩童,都能一语道破这大周朝的顽疾。
那满朝百官呢?那数十载寒窗、殿试金榜的士子呢?
他们怎就看不见?又怎就不敢说?
章同书目光森冷,手却慢慢抬起,似要开口说话。
沈阳看着那寒光在护卫手中跳跃,嘴唇微微发干,心跳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他一时之间没再说话,也不敢说了。
先前那一口气说得痛快,可眼下真到了生死关头,才感觉还是狗命要紧。
沈阳喉头动了动,汗水沿着脖颈滑入衣襟。
章同书看着沈阳,目光冰冷,声音更如寒风扫雪般透骨而出。
“大胆。”
只见他冷哼一声,似乎还带着一丝从胸臆间压抑不住的怒意。
周围众人一听,心再度一沉,连呼吸都快屏住。
这酒楼之中,能听懂书的,自然大多数还是能识得一两个字。
沈阳前前后后的话,简直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他们也就是这帮向上的官简直就是蛀虫,沈阳不过是说出了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