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妹妹有点满足地笑着说:“被发现的话,爸爸会杀了你喔。”
“非常有可能。”
“他会杀了你喔。”
我搔搔头。妹妹喝了一口热可可,放下杯子后说:“我帮你保密。”
“因为我会帮你保密,所以你要对我更好一点。”
“还真是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喔。”
我低下了头。虽然说会被爸爸杀掉是妹妹夸饰的说法,但我会被揍倒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关于妹妹不去上学这件事,那对迟钝的父母似乎也稍微感受到自己有责任,所以都没有说什么。不过如果我没去学校的话,那两个人应该会火冒三丈吧。因为平常没有骂妹妹,他们累积的能量可是相当充沛。
妹妹手里拿着看到一半的书睡在床上,发出浅浅的呼吸声。我一边替她盖上毯子,一边心想。
如果我因为杀害常叶遭到警方逮捕,这孩子会有什么反应呢?或是如果我没有成功杀害常叶,不得不放弃一切选择自杀之类的话,妹妹会怎么样呢?
我现在虽然没有特别这样计划,不过只要一考虑这件事,就会不停地想象。就客观而论,我会自杀是非常有说服力又自然的一件事喔。
至少,比起想象我未来好好活着的样子,考虑死亡的事倒是顺利多了。
话说回来,谈到我第一人生的受欢迎程度,虽然由自己来说有点不好意思,但真的是很不得了呢。十一月底的时候,我想起第一次的我虽然还没有到被全面跟踪的地步,但却有女孩子执着地追在身后的经验喔。
而且还不只一个人。不同时期下来,有好几个人这样。虽然我想不起来对方是怎样的女生,但不论如何,这是第二次的我十分难以想象的事情。要是能分个一半的人在现在的我身边就好了呢,真是的。
说到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种事情,又是另外一件怪事了。
那天,我在位于市中心道路上的汉堡店,把二楼靠窗的座位当作基地,一边看书,一边不时确认下方的样子。
我没有特别喜欢这家店的汉堡,但在这家店的这个位子上做事,是我的习惯之一。话虽如此,但如果周末午后在这里等的话,十之八九可以看到常叶一个人经过。这里是个非常适合监看道路的好位子。
我嘴里含着热咖啡,眺望着在街上行走的人们。那天是星期六,街上双双对对的行人多得令人吃惊。除了一副就是正在工作的人之外,几乎没有单独一人的行人。是因为接近圣诞节的缘故吗?还是本来就是这样呢?
汉堡店里频频播放着圣诞歌曲,那时正好播到〈圣诞老人进城了〉这首歌。现在这个时节,不论走到哪里到处都在播放这首歌。这种状况根本可以说是已经构成某种威胁了,不是吗?
搭配行道树上的灯饰,圣诞节的氛围已经侵袭了整条街道。老实说,真的很令人不愉快。这是对形单影只、闷闷不乐的我的讽刺。但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圣诞节只是一种为了让幸福的人更加幸福的无辜节日罢了。
不过,举例来说,若是有个失去母亲的人,每次打开电视或是出门的时候,都一直被提醒“母亲节就快到了”,会有点受伤吧?当然,并不是因为这样就要废除母亲节,我只是想表达“世界上也有这种人”罢了。
顺带一提,那个时候我看的书,是在妹妹的推荐下向图书馆借的。看着妹妹乐在书中的样子,我也渐渐地兴起看书的兴趣。因为时间非常多,所以便问妹妹:“你有什么推荐的书吗?”很不可思议吧?明明我高中的时候那么常待在图书馆里,对书却一点兴趣也没有。
所谓的爱书人,无关人格,面对这种问题都会亲切回答呢。可能觉得这是对自己看书经验的一种测试吧。妹妹以“阅读新手”为前提,介绍了我几本书。其中一本正是──我想你或许早就发现了──《麦田捕手》。
不习惯的翻译文体让我苦战了一番,加上又是一边监视一边看书,所以翻书的进度比我想象中还慢。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好好记住外国人的名字,不过现在想想,霍尔顿·考尔菲德这个名字算是比较好记的了,如果是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拉斯柯尔尼科夫(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拉斯柯尔尼科夫《罪与罚》一书中主角的妹妹。)我可能会口吐白沫倒下去吧。
在读了大约三十页后,我将目光移向窗外,看到一张熟识的脸孔。我探身再看,那是我曾时常看到的一张脸。
那不是我在找的男人。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因为那个女生戴着有点奇特的帽子,头发染成栗子色,还穿着跟本人形象不太搭的衣服。若不是我的眼睛历经过监视的训练,应该会看不出来。但在长期跟踪的时间里,我的双眼与双耳敏锐得惊人。
虽然没有理由追上那个女生,但我将餐盘放到回收台上,快速离开了汉堡店。我来到大街上时,柊刚好转弯。真是千钧一发呢!
我以平常跟踪常叶的方法,尾随在柊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