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激动,轰下油门的脚直接踩到底,货车在公路上轰隆隆隆行驶。他喊道:“李家老三!回头要是还有这么好的货,给咱们肉联厂预订一条。汽车部领导正愁没地方订大货。这不要过节了么,领导走亲访友也得带点特产。”
李安龙咧嘴一笑,说道:“妥嘞,下回有大货,先问问张伯的。回头张伯有好肉,也给我留些,大早上爬得起来也抢不到好肉啊。”
张伯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是半点亏都不吃。”
李家都不舍得㸆油。李母在过年时候大早上起来,去肉联厂的猪肉摊排队,好不容易买到猪肥膘。
这块猪肥膘现在还在灶间,李母舍不得㸆,将肥膘像抹布一样盖起来,每天在热锅前,用这块肥膘抹一下锅底,就当刷锅,算是给全家人沾点荤腥。
李安龙这回有肉票,有钱也没买上猪肉,打算回头定要给母亲带上肥油肥膘,哄娘和媳妇开心。
……
这时候李家来了客人。
孙岚是女知青,当初和林念慈一道在村农场的集体安置点认识。现在农场改造,当地公社将个别知青,安置在农民家中或“知青房”内。
孙岚还穿着家里带出来的蓝裙子,是的确良材质,穿着小皮鞋,还画了淡妆来瞧林念慈。她气色红润,光鲜亮丽,跟在林念慈边上,激动地说着知青点故友的事。
“林念慈,咱们那时候在知青点你还记得秦华不。最近她在坐月子,她婆婆给她吃索面,坐完月子我去瞧她,出月子她恢复的可好了,脸像满月似的。”
秦华也是当初知青点的女知青,嫁给了隔壁村万元户的陈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林念慈哄着闺女,应道:“秦华最近咋样了。”
孙岚用手里买的铁皮青蛙,逗着李霜。
她拧紧青蛙背后的发条,青蛙就会“扑扑扑”地往前跳,把娃儿李霜逗得咯咯直笑。
她说道:“秦华在陈家可风光了,索面有高档浇头青蟹。她家婆还说,坐月子要保护好牙齿,用花条配索面,还有香菇肉丝白虾花条,有煎蛋,还能淋上两勺菜油姜。说实在话,我看着都羡慕。”
孙岚说完,小心翼翼捂住嘴,拿眼睛打量李家屋里的摆设。
破旧的石头房,屋里连36条腿都没凑齐,木柜家具很旧,灶间的猪油肥膘不知道抹了多少个月。
林念慈敏感,低眉不再说话。她拧了拧洗到泛白的粗布上衣,不敢拿眼睛看孙岚身上的的确良裙子。
她出身在城里林家,书香门第,过去她在城里同样也是穿漂亮的的确良小裙子,穿着白袜踩着黑皮鞋,抱着本书在校园里度过美好的青春。
但现在,她怀里是同样穿着简朴的闺女,身边家具没有一件是完好的,招待客人的木桌都缺了个角,被李安龙酒后暴力捶坏。
孙岚看见林念慈小心翼翼,又自卑的样子,气愤地“噌”一下站起来喊道:“林念慈,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李安龙那个地皮无赖逼你嫁他了?”
她早就听说知青点最好看的林念慈,被地皮无赖瞧上,设计教她在水库里游泳,故意被村里姑嫂嚼舌根,这才碍于流言蜚语,不得不委身嫁给李安龙。
孙岚越想越愤怒,她从没见过李安龙,但脑子里已经出现无赖混混的卑劣相貌。
她觉得,李安龙一定长得歪瓜裂枣,凶悍又丑陋,自个没本事不成器,还设计逼林念慈不许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