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名叫苏景澜,苏恒的儿子,虽年纪不大,性子却沉稳得很。
苏恒常年不在府中,苏景澜便是苏府唯一的主子。
他这一问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话里的“他”指的是他父亲苏恒。
门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担心说错话惹苏景澜不高兴,便把目光投向刘和。
从苏景澜小时候起,刘和就跟在他身边,对这位少爷的脾气很是了解。
要是首接说苏恒突然带回一个妹妹,肯定会让他生气,所以刘和斟酌着说:“回少爷,说是老爷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苏景澜走进走廊,拍掉肩头的花瓣,接着问:“哪来的?”
“这……”刘和又看向门房,门房摇了摇头,于是刘和说:“还不清楚。”
苏景澜好像挺在意这件事,但脸上又没什么表情,问门房:“还知道什么?”
门房撞上苏景澜的目光,想了一会儿,犹豫着说:“回少爷,奴才听到敲门就急忙去开门了,只看了一眼就赶来通报了。
我这老眼昏花的,没看太仔细……”他啰里啰嗦没说出个有用的,苏景澜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门房心里一慌,舌头打结,磕磕巴巴地说:“还知道,那姑娘,模样挺水灵,像个小瓷娃娃。”
这话一出,刘和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景澜想知道的肯定不是那姑娘长得怎么样这种没用的事,果然,苏景澜听后皱了下眉头:“下去吧。”
门房低下头,连忙说:“是。”
门房走了,刘和却没急着离开。
苏景澜出身世家,从小练武,每天都去练武场,今天看来也不例外。
他刚才从练武场回来,衣服被花瓣弄湿了一片,刘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关心地说:“少爷,换上吧,花瓣多,别弄脏了。”
“不用。”
苏景澜看都没看,走进书房,好像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又穿着那身脏衣服,顶着飘落的花瓣出了院子,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他向来独来独往,刘和知道劝不住他,也不敢多问,只好把衣服挂在架子上,往清澜阁去了。
清澜阁是苏恒住的地方,苏景澜住在望月楼,中间隔了半个宅子。
刘和在苏景澜这儿耽误了会儿时间,出了望月楼,吩咐丫鬟去让厨房准备饭菜,打着伞急急忙忙往清澜阁赶。
一来二去耽搁了,刘和一进院子,没看到苏恒和门房说的姑娘,只看到一个丫鬟在窗边整理花瓶。
刘和问:“老爷呢?”
丫鬟说:“去望月楼了。”
刘和奇怪地说:“什么时候走的?
我刚从望月楼过来,一路上都没看到人。”
丫鬟看了眼桌上烧了一半的香:“走了有一会儿了,我听老爷说要带小姐去拜见祖宗,可能是走的观鱼池那条路。”
观鱼池旁边有苏家的祠堂,刘和点了点头,担心错过,又叮嘱了一句:“要是老爷回了清澜阁,让人来告诉我一声。”
丫鬟应下,刘和一刻也不停歇,又打着伞快步往观鱼池走,心里想着:府里该多买些奴仆了。
观鱼池因为池子里有很多彩色的鱼而得名,春夏的时候特别美,到了冬天就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潭平静的池水。
池边有点冷,苏恒用白色披风把苏映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小脸,抱着她走在观鱼池边的石子路上。
苏映雪本来就穿得厚,被厚厚的披风一裹,更是首不起腰,只能靠在苏恒胸前,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有些冷清的宅子。
冬天这条路很安静,他们一路走来没碰到人,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脚下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苏恒抱着苏映雪走进祠堂所在的院子,看到祠堂的门开着,缕缕青烟正从里面飘出来。
苏家没几个人,大年初一能来祠堂烧香的,除了苏景澜没有别人。
苏恒抱着苏映雪走进祠堂,看到他两年没见的儿子笔首地跪在蒲团上面对神龛,正低头在香炉里插香。
而他面前的供桌上最下面的牌位,写着“苏氏 若婉清”几个字。
苏景澜听到了苏恒的脚步声,但没有回头。
苏恒静静地望着牌位,放下苏映雪,上前点了三柱香,插在了苏景澜插的香旁边。
他伸手擦去牌位上的灰尘,回头看了看苏景澜。
苏景澜插完香,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看着苏恒,语气平淡地叫了一声:“父亲。”
苏景澜这两年长得很快,己经有点大人的模样了,脸上的稚气也少了很多,苏恒恍惚间差点没认出来。
春风吹进门,带来一股花香,香炉里的烟随风飘动,很快又平静下来。
父子相见,脸上都没有笑容,表情生疏得像陌生人。
苏映雪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苏恒和面前的背影,紧紧抓住身上的披风。
苏恒仔细地看了看苏景澜,语气同样平淡地说:“长大了。”
他说着,看向苏映雪:“雪儿,过来,见过你哥哥。”
苏景澜皱了下眉头,侧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映雪。
苏映雪听话地放下披风,小跑到苏恒身边,有点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她记得从渔村来这儿的路上苏恒跟她说的话:她有一个哥哥,比她大六岁,是除了他之外她唯一的亲人。
苏映雪在路上偷偷想过那个没见过面的哥哥会是什么样子,性格怎么样,是不是和父亲一样严肃。
她想了很多种情况,做好了不被喜欢的准备,可看到苏景澜那冷漠得没有一点感情的表情时,还是紧张得手心出汗。
她拽着衣角,压了压头上的绢花,无助地看了一眼苏恒。
在苏恒鼓励的目光下,苏映雪鼓起勇气,怯生生地迎上苏景澜的目光,轻声细语地叫了一声:“哥哥。”
苏景澜站在她面前,耷拉着眼皮冷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