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茵独自一人坐在火炉前发呆。虽然身上披着用细鸭绒做的大氅,却依然蜷缩一团,看起来有些瑟瑟发抖。她就这样在角落里瑟缩了两个时辰,一言不发。
“夫人怎么还不睡?”燕王李程睡意惺忪,用手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说。赵文茵并没有寻着声音看去。依然呆呆的看着炉火,没有回音。
李程翻身下床,随手也抓了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在燕王府里,所有的房间,都不如这间温暖。在房间的下面,用砖石修建了一条长长的火道。而添火的门子,设在房外围墙的后面,有人二十四小时添火看管。而热气,就是通过这些崎岖的火道,进入房间,将寒冷和湿气逼出去。即使在漫无天日的酷寒夜晚,也犹如妈妈怀里襁褓的婴儿那般温暖。而那个壁炉,早已成为了摆设。
“屋子里已经够热了,为什么还要生壁炉?”李程显然因为刚才没有回音,而有些不耐烦。他来到壁炉前,想要伸手关掉炉门。
“不要关”赵文茵还是没有抬头,只是喃喃自语。李程并没有理会,继续伸手要关掉炉门。赵文茵用手抓住他的手腕。李程只觉得仿佛一块冰接触到皮肤,使得他瞬间打了一个寒颤,身上的汗毛也都直立起来。
“夫人这是生病了?手怎么这么冰?”李程边说边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到赵文茵身上。随即转身想要喊守卫把火烧的更旺些。
“不用了”赵文茵说道“这满屋的热气,身上的衣物,也只是温暖个皮囊罢了。没心没肺的人,自然不会觉得冷。”赵文茵用力的抖了一下肩膀,把方才披上的大氅抖落到地上。
“夫人,春之不会有事的。”李程说
“你有两个儿子,而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赵文茵提高了声调,转头面向他,嘴唇微微颤抖,眼睛布满阴霾。
“我能怎么办?他也是我的儿子!”李程摊开双手,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他必须去,这是天意,也是他的命运。”
“天意?命运?”赵文茵语调充满疑惑。“就因为你打猎的途中,遇到了大祭司对你胡言乱语了一通?”
“那不是胡言乱语”李程抢过话头。“诅咒是真实存在的,你也看到了!这片土地已经多久不见金乌了?”李程的情绪激动起来“起初只是关外被密云所挡。可是没过几年,黑云就像瘟疫一样,蔓延到了渔黎郡。接着是右平郡。现在连上谷郡都被黑云遮住了。整个燕国都被这该死的诅咒笼罩。没有了金乌,庄稼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夫人,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程转过身,望着屋外的黑暗,凝视着月光。
见他有些失落和无助,赵文茵缓和了一些。她用右手撑住膝盖,左手扶住温暖的石墙,想站起身子。可是身体仿佛沉重的铅块一般不听使唤,刚刚要起身就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李程听见响声,紧忙转过身去扶住赵文茵,“不管大祭司的话是真是假,总要试一试。”李程说。
赵文茵皱了皱眉说“难道大王不觉得奇怪嘛?”
“奇怪?”李程疑惑道
“大祭司真的是恰巧出现在那里么?”赵文茵边说,边尝试着再次站起身来。这一次她没有再跌倒。“大王,你打猎的时间和路线,除了丰儿,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以家族的荣耀发誓,这里面一定有。。。”
不等赵文茵把话说完,李程打断了她的话“你家族的荣耀?真他娘的可笑,我已经三番五次的派人催你哥送粮了,现在已经几个月过去了,连个米渣都没看见。我看他是想借此机会,把我们都饿死。好侵占我的封地吧。”
赵文茵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你哥哥似乎忘记了,他赵国的封地,是怎么得来的吧?”李程愤怒的抿嘴道。“白河之战,要不是我出兵。重挫你伯父的主力部队,继而帮助你哥夺得王位。恐怕你们现在都成了孤魂野鬼了。”
李程说着情绪有些激动,愠怒道“赵骐嗜杀成性,为了王位竟然杀了自己的伯父。当年五王之乱,他是第一个闯入周王的王宫。等我进去时,周王已经被刺死在了王位上。一旁的侍卫和宫女,还有周王的家眷通通被杀。天呐,看看你哥哥干的好事,当时赵骐不过是你伯父的亲军卫队首领。竟敢弑君?真是胆大包天,这个嗜血的恶魔。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你的家族没有荣耀,只有耻辱。”李程愤恨的说完。转身独自走到窗前的阴影处没有再说话。
寝宫在宫殿的第三层。他居高临下的向窗外扫视一周。虽然夜黑星疏,但凭借着月光,还是勉强可以模糊看见周遭的一切。李程发觉今天屋外站岗的禁军守卫有些奇怪。按照惯例,会有八个人负责把守宫门,除非亲自接到燕王的命令,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道门,这些人称为驻卫。而在宫墙外,还有整夜都不停巡逻的卫队。这些人称为行卫。行卫会分成两组,每隔一个时辰会轮流交替巡逻。保证每个时辰都会有行卫。
但是今晚却有些不寻常,驻卫由原来的八个人增加到了二十个人。而两组行卫同一时间又都在巡逻。
李程倍感诧异,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寻常。于是用力挤了挤眼睛,定睛一看,这些禁军守卫手握的都是黑色五方旗。黑色旗子中间绣的图案是一只白色的帆船。
五方旗是军队使用的旗帜,也是军队身份归属的象征。一般不同的国家使用的颜色也不尽相同。而执掌军队的人一般会在旗子中间绣上不同的图案以彰显身份。而燕王李程亲军的图案是一只棕色的熊头。
“吱儿”
哨箭的声音划破黑夜。燕王李程在一瞬间,似乎发觉了一些端倪。这一切应该是早有预谋。
“是哨箭”赵文茵惊慌失措道“大王快去救春之,大王快去救春之”赵文茵失声大喊。
“来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李程大喊道“快来人!”
但是没有人回应。
李程走到门前,用力拽开房门,却被屋外的士兵用铁枪拦住去路。
“大胆!”李程怒不可遏的吼道“你们想造反?”
“燕王大人。”阴影里闪出一个人来,声音很低沉,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好似一堵墙将整个门都堵住。
李程抬头打量,此人全身穿着乌黑的铠甲,腰间挂着短剑,手握长枪。胡须乱的像杂草一样。左边的嘴角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直到耳根。眼睛微眯着,目光由上而下,轻蔑而又不屑,嘴角微微上扬。
奇怪的是,这种穿着黑铠甲的士兵,燕王李程在整个燕国都没有见过。“你们是什么狗东西?胆敢阻拦我?看我不宰了你。”李程习惯性的用手摸向腰间,可是他忘了,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蔽体的短裤。
“没有公子丰的命令,谁都别想踏出这扇门”说罢,拔出腰间的佩剑,双手握住剑柄高高举过头顶。李程清楚的看到剑柄上镶嵌了一块鱼妖的骨头。接着,将剑重重的插在李程面前的地板上“我他妈的叫黑鱼,再敢叫我狗东西,我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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